带有批判意味的情感能力：批判主流、特别是批判那些完全压倒其对立观点的声音的责任；为沉默的人倡议、使其发声的责任。

对话的最后一个构成，是指批判主流、特别是批判那些完全压倒其对立观点的声音的责任。巴赫金对中世纪狂欢节的分析研究，为巴克斯特理解对话的这一功能奠定了基础。20虽然近似于卑躬屈膝、毫无原则的宫廷弄臣，但狂欢节小丑的眼睛“以嘲讽世界上一切严肃及封闭的心态为特征”。21

在人际关系研究的学术领域，针对本书在第 9 章至第 11 章介绍的可为恋爱、友谊和亲密家庭纽带提供单向指导的人际关系理论，巴克斯特相信，对话与巴赫金所谓“狂欢节的视角”提供了一种必要的修正。她批评了那些在人际关系实践中把其伙伴看成被影响的对象的学者。这种观念把人际关系视为对他人的权力和支配，压制、嘲弄任何反对的声音。22秉持巴赫金对多义语境的呼吁，巴克斯特反对任何无视和抑制其他声音的沟通行为。

在这方面，电影《我爱贝克汉姆》可以被看作一个年轻女孩反抗传统力量压制，并获得最终胜利的故事。导演及联合编剧顾伦德·查达哈（Gurinder Chadha）坦承这部电影带有自传性质。她强调说，“贝克汉姆绕过一排防守队员、将任意球轻松抽射入门的能力，是一个巨大的隐喻。在任何年轻女孩（也包括电影导演）身上都能发掘出这种力量。你找到了目标，知道你想到达哪里，但你必须调整转身，变通规则，才能最终达成你的目标。”23

谎言仅仅是对规则的变通吗？还是它也会破坏或践踏它们？从所有受谎言影响的人的视角来看，美国伦理学家西塞拉·博克（Sissela Bok）希望确知，谎言何时或者是否必须给出解释。

结果主义伦理：仅仅根据一种行为的结果是导致损害还是收益而对其作出道德判断。

诚实原则：真实的陈述比未经特殊考虑的谎言更能克服它们的权重负值。

博克不认为人们绝对不能撒谎。她相信，“至少有一些情况是需要谎言的……其中最为迫切的是，当无辜生命正冒风险或只有靠谎言才能躲避危险时。”24但是她反对基于一种行为的结果是导致损害还是收益而对其作出道德判断的结果主义。这种思路类似于会计学中的盈亏线，在我们搞清楚一种行为会带来正面还是负面结果之前，先将其预设为道德中性。然而，在博克眼中谎言不是中性的。博克相信所有谎言都有其权重负值，且最终将被计入伦理等式。她的诚实原则宣称，“真实的陈述总是优于未经特殊考虑的谎言。”25

博克宣称人们需要诚实原则，而说谎者不过是在悲惨地自欺。计算欺骗的成本时，说谎者通常只看到自己的短期损失。他们不在乎错误行为对被骗的人的影响，也几乎总是忽视它对他们自身和他人的长期影响。博克警告说：“信任和正直是宝贵的资源。它们容易被挥霍，却很难再获取，只在尊重诚实的土壤上才能生长。”26杰茜的人生当然不会完蛋，但是她未来将要对她的亲属及社群宣布的事情，他们可能很难接受。

一些传播学学者质疑关系辩证法是否能被看成一种理论，因为：

它缺乏通常意义上预测性和阐释性理论的复杂结构；不能给出大量的可作层级划分的公理以及命题推演。它甚至不能针对其预测结果给出清晰统一的表述。27

你可能惊讶于巴克斯特和蒙哥马利居然会同意这一判断。事实上，给出这段评论的正是他们自己。这是由于在建立人际关系理论时，上述这些实证性理论目标根本不是这两个人想要去做或正在思考的。相反，他们提供的关系辩证法是一种光敏处理理论，它的价值在于帮助人们用一种新的视角来看待亲密关系。28因此，若想恰当地评论这一理论，应该采用第 3 章中阐释性理论的评判标准。下面，我将一一评述这些标准，而你将会发现在我看来关系辩证法作为阐释性理论，完全站得住脚。

1.对人类的全新理解。巴克斯特和蒙哥马利提供给读者一种理解亲密关系的全新方法。我发现许多学生在学习关系辩证法之后备感宽慰。他们从此意识到自己与朋友、家人和恋人之间持续的冲突，只是人际关系不可避免的一部分，而不是出现严重问题的征兆。

2.认同的社群。巴克斯特对关系辩证法长达 20 年的研究，得到了亲密关系研究领域的学者们的高度肯定。国际关系研究协会更将她的专著《对话与人际关系》评为 2004 年度最杰出的学术理论。她的研究使得人际关系学术领域气象一新。

3.价值澄清。通过鼓励各类群体探讨他们的关系以及严肃看待他们所讨论的内容，巴克斯特和蒙哥马利的理论充分尊重了巴赫金所强调的倾听多种声音。巴克斯特批评说在较长的一段时期内她的研究仅仅关注了两种不同的声音，而非多义语境。29作为一个曾跟踪了解 45 段从大学直至中年的友谊的学者30，我完全理解人际关系纵向研究的难度，更对巴克斯特为其研究付出的努力表示高度赞赏。

4.社会改革。巴克斯特不仅愿意倾听多种声音，还试图为沉默者和被忽视的人群开辟能够发声和被听取的空间。关系辩证法促成一种有批评意味的情感能力，鼓励对话并抵制独白。在这一点上，她的理论不仅是关乎人际关系，更是公共领域中促进变化的力量。

5.审美诉求。图 12-2 说明为一个本质等同于混乱的研究对象（在这里即为人际关系）找到一种艺术化的表达存在多么大的难度。巴克斯特试图阐明巴赫金关于对话的多线索的观念时，这一任务显得愈加困难。这位俄国哲学家的著作用他的母语写成，其他人很难把他深奥细腻的思想用精妙的英语再现出来，对于准确的要求还远在其艺术性之上。然而，在描述整体性瞬间的时候，巴克斯特达成了我们所有人追求的审美理想——在乱糟糟的人际关系矛盾中艰难前行的画面似乎不再那么使人沮丧。蒙哥马利下面的这段表达则表明学习辩证法实际上是相当有趣的。

人们一直告诉我，如果你假设自己正处于不断下落的过程中，骑单轮脚踏车将会是非常享受的经历。你的任务是不断地施加一种力量以制衡另一种，以与之相反的运动和调节车轮来对抗拉力，在维持和控制下落的同时保持运动状态。如果成功的话，你就会被持续的不平衡状态所推动，这种过程有时显得可怕，有时又极为美妙。从辩证法的视角来看，维持一段关系是一个与之相似的过程。

帮助你深入思考的问题：

1．你能列举多少个同义词或近义词来表明巴克斯特和蒙哥马利用“辩证”一词代表的意义？这些词语的共同之处是什么？

2．在目前介绍的 8 种理论中，巴克斯特和蒙哥马利认为哪一种是过于简化或非辩证的？

3．在你最亲密的人际关系中，哪一组相互对立的作用力让你承受了最大的压力？你和你的伙伴在何种程度上运用了螺旋反转、分割和对话来应对你们之间的冲突？

4．下列量表中的项目为什么不能揭示亲密关系中辩证冲突的存在？

你的人际关系特征是什么？